摘要: 自20世纪80年代,一些学者把ontology这个哲学术语借过来在人工智能领域中使用,并赋予了一定的新义。但在国内,常常使用此词在哲学中的惯用译法,译为“本体论”。第一次见到时我还纳闷:“怎么哲学钻到电脑里来了?”后来,逐渐有所理解。
以常引用的T.R.Gruber(格鲁勃)1993给的定义而言,An ontology is an explicit specification of a conceptualization.这里强调了两方面。第一,ontology是个conceptualization,通常是一个结构化的概念系,是按属种(generic)或部分-整体(partitive)等关系组织起来的,附有概念的定义,以及概念间其他重要关系如(因果关系)的陈述。第二,explicit specification是说,这个概念系是用形式语言写出来的,能被计算机所“理解”和“操作”。要注意,Gruber用的conceptualization这个词,在一般词典中大都译为“概念化”,意指“概念形成过程”,强调的是个过程。确实,ontology不是一堆静止的概念及其定义,而是能动的,能被计算机“理解”和“操作”的。而且,今日建造的ontology大多添加有在有关概念间进行逻辑推理操作的机制。
再举一个通俗一些的解释,万维网的创始人之一的Tim Berners-Lee在2001年5月号《科学的美国人》中写了一篇介绍语义网的科普文章,其中顺便解释了一下ontology。
ONTOLOGIES:Collections of statements written in a language such as RDF that define relations between concepts and specify logical rules for reasoning about them.
这个定义和Gruber的定义大致相同,提到ontology是用形式语言写的,以及ontology描述了概念间的关系,不过他特别提到ontology还包括在概念间进行推理的逻辑规则。这正是现在的ontology的一个特征。
综上所述,有关ontology的译法可提出下面这样一个建议供讨论:
“逻辑可操作概念系”(人工智能领域)
回顾这个术语的借用历程,我突然又觉得现代学者搬出这个历史悠久的哲学词语也不无道理。因为本体论(也曾译为本体学)主要是讨论“客观存在”的,而对于现代科学家来讲这无非是“宇宙间存在的客观事物”。那么在人工智能操作中,我们让一个代理程序(agent)来为我们做些智能操作时,它就必须利用人类对客观事物的知识,于是带有一定的语义引申,我们也不妨把这一个个可利用、可操作的知识单元称为ontologies了。
上面这个例子正好说明一个问题:翻译ontology一词可有两种方法,一个是字面翻译,一个是由概念入手。第一种是分析原文构词成分(如词根、词级),查其字义,再连缀成译名。在这里有两个成分,ont-和-logy,都源于希腊文,分别有“存在”、“本体”和“学科”、“学说”、“理论”等含义。在哲学中译为“本体学”或“本体论”,都无不可。但在人工智能领域中,此词是借用,有新义。而术语学强调的是概念,强调的是由定义(定义可说是概念的精确描述)出发。这就要求我们寻找在人工智能领域中该词的现有定义,再据以推敲中文定名。这时还不能忘了术语学的另一个原则,就是措辞要做到使读者能顾名思义(这在术语学中也称为透明性,是外语transparency一词的翻译)。
翻译确实对中国的术语工作非常重要,因为中国的科技术语绝大部分是从西方科技先进国家引入的。这本是一个规律:当科学技术由起源国家传播到其他国家时,相应的术语也必然要随之引到其他国家。在印欧语系各国之间,因所用字符相同或相通,采用字符转写(transliteration)的方式就可以了。这在中国是行不通的。在日本那样使用不同源的拼音字母的国家,他们现在正大量使用译音(transcription)的方法翻译西方术语。这种方法在中国也有使用,但不广,其中一个原因是译音词让人难以顾名思义,不易在一般人群中推行。在中国,译义(paraphrasing)的方法是主流。中国文化久远,可供表意的词汇丰富,适当搭配足可表述各种学术内容,不管有多么抽象和深奥。不过译义远比转写和译音复杂,这给中国的术语工作增加了不少困难。
中国的术语翻译工作可追溯到明末清初,先是外国传教士和他们的中国合作者,后来又有归国的留洋学生,他们从西方科技文献中引进大量科技术语。辛亥革命后,各地开办新学从而对术语提出统一的要求,一些学会开始了小规模的统一工作。1932年国民党政府教育部成立了国立编译馆,这是政府统筹术语标准化之始。这个术语标准化运动可说主要是教育驱动的,处理的主要是基础科学术语,这个传统一直延续至今。另一个传统则是由工业和商贸驱动的、作为工业标准化一部分的术语标准化运动,这个运动始于20世纪上半叶的西方,而且随着经济全球化的趋势日益扩大其规模。这里处理的主要是工程技术术语。我国于1978年加入世界标准化组织,此后也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了大规模的术语活动。目前世界标准化组织(ISO)和世界电工委员会(IEC),经常给我国的相应机构传送来主要是技术术语的国际标准,供我们参考制定我国的标准。
回顾我国翻译术语的历史可以发现,许多历史悠久、富有生命力、并常用为术语词组核心词的术语,都是简洁明了、易懂易记、能准确表达所指概念的术语,而且大都出于汉语造诣高的内行之手。但另一方面,我们也见到大量不令人满意的术语,这常常是因为译者本系外行,例如新闻、商贸等等方面的工作人员,因工作需要涉及这些术语,或译者虽为内行,但对于新术语一时还不掌握其含义,于是便拿字面翻译应付了事。糟糕的是,这些敷衍的、不准确甚至是错误的译名一旦流传开来,便会被视为“约定俗成”而难以更改。
综合上述,我愿再次强调:遇到新术语,首要的大事就是寻找这个术语在该领域中所使用的定义,再据以定出中文对应术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