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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风的本字

李荣 原著;冯爱珍 摘编   

  • 发布日期:2006-12-15

The Original Characters of “Typhoon”

Li Rong   

  • Published:2006-12-15

摘要: 台风,广东、福建、台湾三省的闽语叫风颱阴平送气,上海叫飓风;温州、台州到象山都说风痴。起颱风广州叫打风旧,浙江温州、台州叫打风痴。受普通话影响,这些方言现在也说“台风”。
“风颱”始见于1566年刻本《荔镜记》所附《颜臣》,“风台”始见于《荔镜记》。“颱”不见于旧字书,是后起的形声字,当与台同音。据闽语今音推测,“颱”字当时读阴平送气。就闽语与吴语的比较看,闽语[ct‘ai]与吴语[cts‘]虽然音差得很远,貌离神合,可能同出一源,都来自古平声彻母脂韵或之韵。闽语古知彻澄三母与古端透定三母今音都读[t t‘]。闽语“风颱”的“颱”来自“痴”字,跟“刣杀,本地字”字来自“治直之切”字,“筛”字来自“”字,演变完全平行。闽语“筛”[ct‘ai]声母是[t‘],写彻母的“”才是本字,现在的写法是借用优势方言的同义字,可以说是训读的写法。闽语“筛”字既然训读为[ct‘ai],所以“风颱”写成“风筛”是顺理成章的事。
史料中关于飓风的名目不少。“飓”从风从具,古书中有时误作从风从貝。《太平御览》卷九6、《集韵》遇韵、光绪本《玉环厅志》卷四7、百衲本《旧唐书》卷十五10等均有“飓风”记载;《四部丛刊》本《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》卷一20、卷二8、卷六5、卷七2、康熙本《台湾府志》卷一5~7等“飓风”之“飓”从風从貝;《康熙字典》风部“飓”字注引《南越志》“飓风者,具四方之风也……永嘉人谓之风痴。”《宣和奉使高丽图经》卷三九2~3、1927年铅印本《象山县志》卷十七4、万历本《温州府志》等记作“风痴、痴风”;《明本潮州戏文五种》之《颜臣》3记作“风颱”、《荔镜记》19记作“风台”、《颜臣》64和《荔镜记》55、90记作“风飓”;1747年刻本《台湾府志》卷十三记有“颱风”;《三国志·吴志》记有“旧风”;1761年重修《潮州府志》载“飓二十九种”,有“飓风、旧风(亦曰风旧)、回南风、落西风、荡西风、奔龙、石尤、铁飓、铁风筛”等说法;清人屈大均《广东新语》卷一“旧风”章有“飓风、旧风、风旧、落西、荡西、回南、风痴、铁飓、练风”等记载;1931年刻本《番禺县续志》记作“打风旧”。
就现代方言的分布说,风颱通行于闽语地区,风痴通行于吴语地区。从书上的出处说,“风痴”分布的时间比“风颱”长,地区比“风颱”广。就来历说,风颱等与风痴同出一源,都来自古“风痴”。换言之,风颱是从风痴分化出来的。在字音分化之后,字形也跟着分化了。风飓与风旧都通行于珠江三角洲。
闽语的风颱与吴语的风痴可以通过正常的演变,追溯到共同的来源。风旧与风飓,不能追溯到共同的来源。旧,《广韵》宥韵巨救切;飓,《集韵》遇韵其遇切。在《切韵》以前我们无法把“巨救切”与“其遇切”两个音追溯到同一个来源。因此,我们只能说,风旧与风飓,旧风与飓风,意思相同,语音本来相近,后来在不同的方言里演变得差别很大了。
“飓风”始见于刘宋沈怀远《南越志》。唐宋以来,书面上通用“飓风”。“飓风”把别的名称都盖住了。现代闽方言通行的“风颱”始见于1566年刻本《荔镜记》所附《颜臣》。“颱”字不见于古字书,不见于明清之交的《字汇》《正字通》与《字汇补》,也不见于《康熙字典》。“风颱”还以俗语的身份见于方志等。现在推广中的“颱风”见于1688年《台湾府志》。此志“风信”一节“颱”字屡见,多数是一句之中“颱飓”并举,或相连两句“颱”与“飓”对举;少数是“颱”字单用;“颱风”只见一次。1920年以前,“颱风”未广泛使用,广泛使用的是“飓风”。
我国气象学前辈竺可桢(1890—1974)在1921年与1922年写的两篇论文,大概是首先用“颱风”取代“飓风”的。竺氏《说飓风》(《科学》第七卷第九期883~894,1922年)“风暴剧烈的名为飓,更剧烈的名为颱。这定义是有来历的。福建省志说:‘风大而烈者为飓,又甚者为颱。飓常骤发,颱则有渐。飓或瞬发倏止,颱则连日夜或数日而止。大约正二三月发者为飓,五六七八月发者为颱。’旁的书上讲到颱飓的分别,总没有这样清楚。照此看来,今年汕头的风暴,以发现的时期、剧烈的程度而论,不应名为飓风,应名为颱风。英文报上总叫此等风暴为typhoon,就是颱风的译音了。中国报上反把名称弄错作飓风,这也可见中国人不讲科学的弊病了。……所以我今天的题目,虽是飓风,但我所讲的却是颱风。”此文就是有意提倡用“颱风”取代“飓风”了。竺氏提出剧烈的程度、发生的时期、与中外文对译三项标准作为推荐“颱风”这个名目的理由。“颱风”一方面作为科学名词,另一方面作为广播与电视,尤其是天气预报所推广的普通话,在全国范围内流行开了。
“风颱”与“风台”均见于1566年刻本潮州戏文,“颱”从“台”声,又与“台”互为异文,“颱”音“台”怡然理顺。《广韵》咍韵“土来切”下收有“台”字。闽语方言“颱”字读阴平,方音符合古今音变的常例。“臺湾”写成“台湾”,“五臺山”写成“五台山”,“亭臺楼阁”写成“亭台楼阁”。“臺”字古音定母平声,今音阳平。“台”字古音透母平声,今音阴平。“臺”写成“台”同时就把“臺”字阳平的音带给“台”字。“台”字阳平的音如此普遍,以至于1932年的《国音常用字汇》不收“台”字阴平的音,只收阳平的音。根据“读半边字”的原则,“颱”也就跟着读阳平。1937年的《国语辞典》“颱风”一条就读阳平。推广普通话,推广的就是这个音。普通话颱风(台风)的颱(台)读阳平已经成习惯了。